更荒唐的是,这个男子手里还拿着个馒头,他正边骑着马,边不时惬意地咬一口馒头。
撩起浴衣下摆、并采取这种散漫的骑马姿态,使他最隐秘的白色兜裆布在骑马过程里被一览无遗,但他似乎对此毫不介意。
他腰间别着一把看起来就相当名贵的太刀,这把焕发着名器风范的太刀明显和他极不般配。
三名年轻武将骑马护卫在他身后,他们所焕发出的威严,与前方装扮怪异的散漫男子形成鲜明对比。
这三名武将容貌英俊、气质出众,神情坚毅却神采飞扬。
只一眼,阅历深厚的道三便立即判断出这三名武将均非凡物。
那么,能被这三名明显是家臣的武将所贴身护卫着的人,想必就是信长没错了。
——道三迅速笃定了内心的判断。
信长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,道三此时正领着家臣潜藏在旅舍里偷偷观察他的一举一动。
他继续以不伦不类的坐姿骑在马背上,咀嚼馒头的嘴一直没有停下来过。
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?!
这样丑态毕露、散漫轻佻的人,如何统领得了这支满是精兵强将的军队?!
满心疑惑的道三,百思不得其解地将身体完全倚在窗口边沿,无法从信长身上移开视线。
在信长经过旅舍时,他居然在有意无意间转头瞄了旅舍一眼,歪嘴坏笑着又咬了一口馒头。
信长这张不羁笑脸,与紧紧抓着障子窗木条、双目圆睁望向窗外的道三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。
道三就这么看着信长嚼着馒头从自己眼前经过。
有那么一刻,道三觉得两人的视线似乎要重叠在一起了。
然而信长似乎只是好奇地短短瞄了旅舍一眼,又快速将视线移回前方。
最后留在道三视线里的,只有一个结实宽厚的背影。
仅是最后的这支步兵队,成员数量就多达七百人。
再算上此前出现过的长枪先锋队、弓箭队及火枪队,伴随信长前往正德寺的将士居然多达一千六百人!数量足足是斋藤军的一倍!
道三瞠目结舌地目睹着步兵队的最后一排士兵离开,半晌才回过神来,随即便陷入沉思。
“主公?”崛田看出他的异样,试探地发出询问。
正是这声轻唤提醒了道三,使他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家臣及侍卫们的视线环绕中。
于是转瞬间,这名枭雄又快速恢复了冷静、睿智、从容的状态,戚眉回头望向崛田。
“我们抄近路赶回正德寺。”
他用一惯饱经世故的沙哑声音说。
“那家伙看起来就像传闻说的一样,从头到脚都是个大笨蛋的模样。”
“或者政秀公正是由于对这样的主君感到失望,才选择以死相谏。”
“但具体到底如何?我还得赶回正德寺,等和他真正面谈了才能作出最后的判断。”
在以最快速度赶回正德寺后,道三率着一众重臣在御堂正襟危坐,等候着信长的到来。
偌大空间里只摆了两个座垫,座垫下又放着两张宽大的编织软垫,作为两国领主的专属座席,氛围庄重且严穆。
道三心里推算着信长这时该抵达正德寺了,可他却过了很长时间都没在御堂现身。
时光一点一滴地流逝着,眼瞧信长仍然沓无影踪,向来沉着的道三也难免有些不耐烦起来。
信长不是早该来了吗?
他到底在干什么?这么久都没出现是在故弄玄虚吗?
——道三在心里不停揣测着,为了转移心绪,还不时用手中折扇敲打着身下的宽大编织软垫。
又再等了一会,道三终于按捺不住站了起来,开始在座垫周围踱步。
“太迟了。”他沉声说,“信长不是早就到了吗?到底在磨蹭些什么?快去查看一下!”
“是。”立刻有家臣恭声回应,站起来退了出去。
过了一会儿,前往信长处打探虚实的家臣回到御堂,立刻向道三禀告:“信长大人即刻就到。”
道三这才重新在座垫落坐。
这次他才刚坐下没多久,就从道道紧闭的拉门那所糊着的樟子纸上,模糊地看到了有人正翩然经过的身影。
这个人的步伐轻快、从容,从道道拉门外走过,终于在正门处停下脚步。
是信长吗?道三不禁咽了口唾沫,目光紧盯着还处在牢牢紧闭状态里的两道拉门。
跪坐在外的两名美浓武士推开拉门后,让道三及重臣们等候已久的信长终于出现在御堂门口!
有那么一刻,阅人无数、老奸巨滑的道三身体一震,吃惊到竖起了眼睛。
和在旅舍看到的那个不伦不类、散漫不羁、另类古怪的尾张大笨蛋不同,此时出现在御堂门口的,竟然是一位穿着豪华礼服的翩翩贵公子!
那头用俗不可耐的彩带扎着的乱蓬蓬头发,此刻已变得乌黑顺直,束得极为文雅脱俗。
他在腰间佩着一把小刀,小刀上系着金银丝线,正以从容不迫的视线快速逡巡了一遍御堂内的美浓君臣。
纵然是蝮蛇道三,也无法从信长那硬朗立体的脸部轮廓上,捕捉到他此刻的任何真实想法。
接着信长优雅地跨入御堂。
他先彬彬有礼地向集体怔住的美浓君臣们俯下身子,然后昂然迈步走向自己的专属座垫。
在美浓储名重臣的众目睽睽之下,他孤身一人的行走身影极为潇洒、雅致,透着出身名门的高贵气质与深厚修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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