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吱嘎”
大门被用力的推开，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。
屋外的光明照进屋内，将沉闷的黑暗驱散半分，微微照出屋内物品的轮廓。
可里昂没有让光明照耀进房间太久，在进入书房之后顺手就将门给带上。
房间里没有开灯，但在远处的书桌上有着一盏老式的煤油灯在缓缓燃烧着。
只是那盏煤油灯能够照亮的范畴只有那么一点点，根本无法将整间房间照亮。
于是书房里面，大部分的地方斗士昏暗的，被黑暗笼罩着的。
不过里昂并没有为此所干扰，黑夜根本无法遮挡他的视线。
不是想象当中的病房场景。
没有病床，也没有输液杆。
有的只是一个笔直的身影坐立在书桌面前的椅子上，背对着里昂，看不清正面的模样。
屋内的东西摆放和上次里昂前来差不多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。
“你来了。”迈克尔缓缓地挪移凳子，将正面转向里昂。
他那苍白无比的脸庞在煤油灯的黄色光芒下，显得略微有些血色。
但他那受到皮包骨的面相，几乎快要凹陷下去的眼眶，依旧看上去异常的骇人。
不过他的腰杆依旧挺直，亦如从前那般。
“过来一些，孩子。”迈克尔费力的抬起手臂，对着里昂招了招手。
他的神色看上去很慈祥，远比里昂从前任何一次看到他都要慈祥得多。
或者说。
在里昂的记忆里，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和蔼可亲的迈克尔。
身为家族长的对方，永远是刻板，威严，高高在上的。
相较于之前，现在的迈克尔看上去更像是一位父亲。
里昂没有拒绝迈克尔的要求，而是迈步朝着对方走过去。
并不是在作假。
他能够很清楚的感知到对方那极其糟糕的身体状况，以及空中那弥漫着的血腥味。
来到迈克尔的身前站定。
在距离拉近之后，里昂开始能够看到一些之前所看不到的东西。
腹部处被鲜血浸透的衣服，彻底瘦到只有骨头的手臂。
黑暗的力量在无时不刻的侵蚀着面前这个坚毅的男人，剧烈的疼痛在无时不刻的折磨着对方。
可这一切，迈克尔都没有表现出来。
对方只是仿佛若无其事般的微笑着，表面上没有丝毫的异样。
“伏特加，威士忌，龙舌兰？”迈克尔微笑着站起身子，去拿身后酒柜上的烈酒。
只是他的动作格外的僵硬与缓慢，与脸上那轻松的神情不成正比。
“算了，伏特加吧。”他缓缓地摇头，伸手去拿离自己最近的伏特加。
“我喜欢它，但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喝酒了。”他拿着酒瓶朝着身后的座椅坐下，有些调侃性的说道。
“所以让我最后做一次抉择吧。”
他的眉眼微微弯起，勾勒处一个好看的弧度。
即便是他现在的状况很差，但他的笑容看上去依旧很精神。
老实说。
里昂觉得老迈克尔笑着要比不笑的时候帅多了。
“伏特加是个不错的选择。”
没有拒绝对方的选择，而是从一旁拉过一张座椅过来坐下。
正如对方所说，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的抉择了。
“是的，当你不知道喝些什么的时候，来一点伏特加总是没有错的。”
迈克尔微笑着附和里昂的说法，并一边朝着桌上的玻璃杯倾倒酒液。
“这句话是我父亲告诉我的，他很懂这方面的东西，无论是喝酒还是女人，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。”
他将酒液缓缓地倾注到杯子里，注视这酒液缓缓的攀升。
他的眼神不再威严，而是更加的柔和。
黑色的瞳孔里全是昏黄的灯光所映照出的光晕。
“怎么样。”迈克尔将酒杯推给里昂，嘴角划起一丝弧度。“你和那个阿诺德家族的女孩相处的还行吗？”
他一脸和蔼的注视着里昂。
父亲总是喜欢关注自己儿子的人生大事。
这是所有父亲都会关心的问题，并不是他突发奇想才询问的。
“还不错。”
里昂接过伏特加，微微点头道。
两人的对话很奇怪。
迈克尔并没有像那些即将死去的人一般，啰嗦着叮嘱自己的儿子。
所有的一切他都在上次说完了。
里昂的表现也不像是父亲快要死去的模样，平静地有些不可思议。
仿佛对于他来说，面前的父亲只是一位可有可无的东西，而不是亲人。
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里昂表现的极其冷血。
“那就好。”迈克尔同样点头，含笑着说道。“我还怕你对她并不满意。”
“其实如果不是家族里的那些老家伙非要提前给你安排，那么我大概是会让你进行自由恋爱的。”
“毕竟终究到最后，陪你度过这一声的都会是你的妻子。”
迈克尔有些感慨地点点头，朝着里昂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。
“不过我们大多数的时候都没有选择权，并不仅仅只在这件事上。”
“或许你想要做的更多，但有些时候……”
里昂轻轻地抿着伏特加，神色平静地听着父亲讲话。
没有插话，只是沉默地听着对方的话语。
迈克尔在今天变得更外的唠叨，仿佛有着说不完的道理和说不完的话一般。
未来人生的规划，各种各样的生活道理，以及从前他所遇见的那些趣事。
迈克尔仿佛要在今天把所有的话都给讲完。
但很明显。
他的时间并不多了。
腹部的伤口撕裂性的疼痛，额头上不断冒着冷汗。
尽管喉咙不断地有着鲜血在上涌。
但迈克尔依旧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烈酒，好像这些火辣的烈酒能够将痛苦压下去一般。
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，迈克尔的生命也在缓慢地走向尽头。
“我快死了，儿子。”
迈克尔凝视着里昂，鲜血止不住地从他的嘴角溢出。
他的神色很坦然，一点都没有展现出对死亡的恐惧。
“嗯。”
里昂面无表情地将杯中酒一口闷掉，然后轻嗯一声。
“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。”迈克尔嘴角翘起，努力的想要挤出一个微笑。
“我相信……柯特家族将会在你的手中重铸荣光，新时代的序幕将由你掀开。”
“你将会创造历史。”
他费力的取下自己大拇指上的一枚扳指，然后将里昂的手拉过来。
黑色的扳指被迈克尔缓缓地给里昂戴上。
“但在这之前……或许我得先睡上一觉。”
话闭。
迈克尔就闭上了眼睛，仿若真是睡着了一般。
里昂没有悲伤，甚至表情都没有出现一丝变化。
他只是沉默的站起身子，将自己的黑色大衣脱下披在迈克尔的身上。
然后转身推开书房的大门，直接走出房间，在光和暗的交错之下，只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。
他要……去掀开新时代的帷幕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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