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啊？父亲今年才七十岁，没听说过老人家有病呀？”林机锋呆坐在杜迟办公桌子前。rn 上次说到杜迟兄弟俩想给老爸找个伴，引起杜父的不满。自那天后，杜父每天总是感到头痛，饭量也减小了不少。杜绪成想带杜父到县城医院看看，杜父却说他本来就是一位不怕阎王的人，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，是被俩小子气的，没必要花冤枉钱看医生，过一段时间会好的。杜绪成信以为真，毕竟杜父是村子里“老郎中”，也就没有强求杜父去县城医院。rn “你说这孩子那多大才不用管呢，都30好几的人了，还在带我淘气，唉…”自“相亲”事后，杜父却这样埋怨杜快。rn 杜绪成摇了摇头，叹道：“无论孩子长多大，你都得管，就是你死了，在阎王那里你也得要管他们！”rn 有那么一天晚上，杜八家孙女吃饭时说，她今天递交给老师的作文得了第一名，还被老师当作范文在班上传阅。杜八一听高兴啦，忙问孙女写的是什么作文，拿过来看看。“是迟爷爷昨天放学时，给了我好吃的，然后叫我把他说的记下来，我就照做了。今天早上老师要我们写作文，我就把迟爷爷叫我写的内容当算作业交上去了。”rn 杜八心里一惊，孙女嘴里的“迟爷爷”就是杜父。杜八与杜父同岁，杜父做生产队长时，杜八是大队会计，两人关系一直不错。听孙女这样说，幂幂之中却生出不祥的预感，忙叫孙女将作文拿过来看看--rn 我祖上本姓段，是段芝贵之子段雄芳。军阀混战时期，祖上段雄芳从北方回到老家合肥，后来拒绝随父北上，一直在合肥老家生活。段芝贵落败后，段雄芳带家人南下逃难，住进杜家村。由于杜家村以杜姓为主，为了隐姓埋名，也是为了更好地为子孙后代着想，段芝贵改“段”姓为“杜”姓。在非和平时期，人们改名换姓似乎是经常发生的事，因此，段芝贵改姓后也没有引起人们多大的注意，后来村民们也就渐渐地淡忘此事，再加上段芝贵为人处世极其和蔼和低调，杜姓氏人在不自觉中将段家族视为“杜”姓了。rn “杜快非杜迟亲弟弟！”这话杜八是第一次听到，当然很是吃惊，一口读下孙女写的作文--rn 杜迟的接生婆是石嘴村王妈。曾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，当杜母艰难地生下一男娃后，接生婆王妈叹道：“两个小时前，王佬村王家姑娘也生了一个同样的娃，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活着。”杜母忙问是怎么回事儿，接生婆王妈说，王佬王家姑娘非婚生子，她母亲不想要这样的孩子。rn 也许是母爱的冲动，杜母叫杜父去王姑娘家看看那孩子是否在了。当时正值初冬夜晚，杜父来到王姑娘家一打听，孩子己被送到镇卫生院了！杜父又急步跑到镇卫生院，果见卫生院大门口左侧不显眼处放着一个红色包裹。当时的农村对人口控制很严格，超生超育是被管控着，因此，镇卫生院门口时不时都有被大人们丢下的刚出生的孩子，但总是以女娃和天残的婴儿为多。杜父没有考虑过多，直接抱起红色包裹就回家。婴儿己奄奄一息了，但小嘴还能吃奶，吸了几口杜母的鲜奶后，哭了几声，然后睡着了。rn “孩子母亲还是一位不满二十岁的大姑娘，这要是传出去，以后将如何嫁人啦？”rn 杜母觉得王妈说的对，于是想了想，对接生婆说，“就说我生下了双胞胎吧！我来养这个可怜的孩子。”rn …rn 上文说过，杜八是大队会计出身，做事说话一直都是很谨慎，被村民们称为“铁口玉言”之人，今天知道了杜父家隐藏着的这么天大的秘密，他不想让他人知道，于是叮嘱小孙女，作文的事以后不许再提起了，改日爷爷会讲更好玩的故事让你写进作文里。孙女就喜欢爷爷讲故事，一听爷爷这样承诺，当然高兴得一蹦三跳，把杜父的事抛到脑后。rn 杜八转念一想，事情不对劲啊，这么多年了，杜父为什么突然昨天叫一个孩子记下家里这些秘事？想到前段时间，杜父说过他头痛的厉害，特别是到了下午，头痛的更厉害。rn 杜八没有直接去杜父家，而是来到杜绪成家。杜绪成这两天有事，没有到杜父家与他聊天。“前几天杜父是说头痛，但他说没有什么问题，不是什么大病。”杜绪成边说边和杜八一起向杜父家走。rn 杜父家里是黑的。上文说过，杜母去世后，杜父养成了晚睡晚起的习惯，平日像这个时间，杜父一般是坐在电话机旁边观看电视。特别是每晚7点整的新闻联播他是必看无疑。rn “这时间真快呀，记得我当生产队长那年是召开九大。”有一天晚上，杜六闲着无事，到杜父家串门，见杜父在专心致志看新闻联播，咳嗽了一声，杜父回头对杜六这样感慨。rn 杜六却说当时是召天“八大”，不是“九大”。杜父冷笑道，“老六呀，你怎么喜欢和我抬杠，当年我是生产队长，难不成我还没有你记得清楚？”rn 杜六比杜父年长几岁，他自己说杜父能当上队长是他主动让贤给年轻人。其实是公社领导没有看上杜六。自那次被杜父呛过后，杜六很少无事到杜父家来串门，只是前几天听说杜父身体不是很舒服，经常头痛，因此，那天晚上也过来看杜父，正遇上杜八和杜绪成。rn “杜爷睡得这么早？”杜六边说边敲门。屋内无人回应，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屋外漫游。rn “杜爷，开门！”杜六又猛敲几下大门，屋内仍无动静。rn 杜六当机立断，一脚踢开大门。杜绪成将正屋电灯开亮，没见到杜父。杜六快步进了杜父房间里，打开电灯，却见杜父安静的躺在床上。此时正值初春之夜，杜家村的寒风乃穿心地冷，而杜父却没有盖被子，杜绪成用手抚摸杜父的额头，冰冷地，再一摸杜父身体——己是非活人状态了…rn “快将杜爷送到县医院！”杜绪成在吼。rn 杜八是有经验的，他活动了一下杜父四肢，摇了摇头，“人已升天多时了，打电话给杜迟杜快报丧吧…”rn 当晚杜快一直在公司开会到凌晨五点，手机处在关机状态，散会后，仅在办公室椅子上小憩了一会，七点又开总部晨会，等上午晨会结束了，打开手机，方知昨晚家里发生的噩耗…rn 杜快早已养成开会关机的习惯，也许是杜父灵魂的安排，当天晚上，杜快在上海也开会到凌晨才散会，散会后，又找几个仓储管理人员谈海外代理问题。直至天明大亮，还是在公司上班的他家亲属跑进杜快办公室说出家里的噩耗…rn 杜快驾驶着他的豪车在高速路上狂奔，父亲的音容笑貌不断地在他脑海里闪动。多么好的一位父亲，对他兄弟俩，数父亲对他最严格，但也是对他这个小儿子最好。杜快记得有一年春天，村子里闹饥荒，政府济接粮到家前，早上父亲总是先给杜快盛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条，嘴里还说小儿子正在长身体，要吃饱饭。rn “母亲的掌心父亲的手，握着整个家的所有，柴米酱醋茶盐油…”杜快将音响调到最高。rn 小时候，只要杜快想要的东西，那怕是在杜迟手上，杜父总是想法子拿给杜快。以至后来杜迟直问父亲，“我是你亲生的吗？”rn “父亲为什么这么一声不响地离开我们呢？是不是对我失望至极才走的？”rn 杜快难过极了，车子里的音响正在放着：“天堂那边是不是很美？才让母亲义无反顾地不回？又让父亲去跟随？”rn 刚进村庄，听到哀乐从家门口传过来。杜快五脏俱毁，停下车，急速跳下来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家跑…rn 这条路以前是土路，小时候，和哥哥上学时，经常在这条路上碰见父亲，父亲第一个是抱起杜快，然后牵着杜迟回家。rn 家门口人很多，杜快跑进家门，“爸！爸在哪里？”rn 此刻杜父正安静地躺在红色布盖着的棺材里。rn 现在农村老人去世也要实行火葬，但不知道为什么，杜母仙逝后的第二年，杜父却请来了木匠，给自已打一口棺材，别人问他这是为什么，杜父却说棺材棺材，家里放一口棺材，有“官”有“财”。rn “扑通”一声，杜快跪在棺材前…rn 杜快叛劣期来得早，去得晚，记得八岁那年，杜快与小朋友打架，杜父一气之下叫杜快跪下，而杜快就是不跪，整得杜迟替弟弟跪了一个时辰才算了事。rn “爸爸，儿子不孝，回来晚了…”rn 众人将杜快拉起身。杜绪成劝说，老人家去得太快，没有人会想得到，不过，毕竟是七十岁长者了，古话说，人生七十古来稀，所以，做子女的也不要过份悲伤，要节哀顺便。rn “你大哥要下午才能回来。”杜绪成对杜快说。rn 杜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，按村规村矩，肯定要有一人来作主当家，以应付村邻吊丧之礼。rn “杜快刚回来，还处在悲伤之中，杜家的事我来作主吧。等老大回来再行其事。”杜绪成突然说。rn 杜快点了点头。rn 话说那天从深圳到合肥的航班出奇地准时，下午二点钟，杜迟坐上了回家的车。“你是我们快迟公司最好的司机，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，速度开快一些。”林机锋对司机老郑说。rn 老郑是王珊珊村子里的人，也是合肥快迟公司老员工了，他认识杜父，对这条回家的路是熟悉的，因此，没有用到一个半小时，杜迟就已进了杜家村口，见到弟弟的车子，一股伤心之泪涌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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